翠岩禪師夏末示眾云:一夏以來,為兄弟說話,看翠岩眉毛在麼?
保福云:作賊人心虛。長慶云:生也。
雲門云:關。
寫文章,原則上我想沒有人不作賊的。原因是「水至清無魚」,一篇文章,如果不能借鑑、汲取別人的長處和精華,或者引經據典,旁徵博引,而永遠水清米白地只知平舖直述,那麼可想而知,不僅文章的可讀性有限,深度恐怕也有很大的問題。因此不只是寫文章,其它像講史、講學、講法、講禪、講道莫不如此。
偷既屬不得已,所以問題主要在於心態。比如杜甫的詩,詩中金山銀山般蘊藏著無窮的寶藏,有能力從裡面偷一點出來和他人分享,這是劫富濟貧,自然可以心安理得。但若厚顏抄襲別人的創作,還抄得臉不紅心不喘,甚至眉飛色舞神采飛揚,這就說不過去了。還有的作了賊,偏偏像瞎了眼,不知道自己作了賊。比如這一則公案,翠岩不過多說了幾句,自己就覺得難為情沒臉見人,一方面這自然是禪師的臉皮薄,孩子氣,天真靦靦的關係;另一方面這卻也說明「大音希聲」「希言自然」的道理。禪師們並不喜多言,也不鼓勵多言,《詩經》有云:
白圭之玷,尚可磨也;斯言之玷,不可為也。
所以萬不得已要說,一般也只是點到為止。偏偏有人像似不懂得這道理,解說起這則公案來,沒完沒了,洋洋灑灑地在那裡做起長篇大論,這也是一種賊,就不知眉毛剔掉了沒有!
雪竇禪師頌曰:
翠岩示徒,千古無對。關字相酬,失錢遭罪。
潦倒保福,抑揚難得。嘮嘮翠岩,分明是賊。
白圭無玷,誰辨真假?長慶相諳,眉毛生也。
不錯,翠岩的嘮嘮是作了次賊,但「白圭無玷,誰辨真假?」有這一點缺陷,卻也正說明翠岩的真。保福應該心裡明白就好,說出來雖然難得,但既從翠岩那裡偷到東西,就不該做賊反喊捉賊,所以雲門只好幫忙關起翠岩的門,以為補償。還好長慶貼心,這一句「生也」,翠岩眉毛總算重生,可以抬頭挺胸,不用再羞於見己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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