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禪須要一個覺悟，很大的覺悟。這覺悟我今天說出來，可以想見將來會引起多大的反彈和攻擊，那就是：
大乘（思想）非究竟。
大乘非究竟，奇怪的是，禪師們明明知道，卻不願說出來，例如他們會選擇隱晦地在大乘思想的「即心即佛」上，加進反面的「非心非佛」，如此讓學人自己想辦法去體會領悟，而成為許多公案形成的背景原因之一。《碧岩錄》第十六則記載：
僧問鏡清禪師：「學人啐，請師啄。」
鏡清云：「還得活也無？」
僧云：「若不活，遭人怪笑。」
鏡清云：「也是草裡漢。」
「啐」是小雞由內向外，「啄」則是母雞由外向內，為協助小雞所採取的同樣以嘴破殼的動作。這不免顯得奇怪，學生要老師幫忙，看起來像是天經地義的事，卻不料遭老師反問：如果是破殼的事，你要靠我幫，那你出來還活得成活不成？鏡清什麼意思呢？一個原因自然是學生引喻錯誤。
因此雪竇禪師評頌說：
古佛有家風，對揚遭貶剝。
母子不相知，是誰同啐啄？
啄覺猶在殼，重遭撲，天下衲僧徒名藐。
這段評頌很能反映我個人內在的心情。因為「啄覺猷在殼」，在外啄得太重不是，太輕也不是，那些會反省、反思、反求諸己的衲僧永遠是少數中的少數。而母子不相知，誰說能聽得懂禪師弦外之音的一定是他當前的門下弟子？中間也許相隔一百年、一千年也說不定。至於什麼是古佛有家風呢？古佛當然不是別的，是原始的印度佛教。原始的印度佛教低調，不張揚，所以說是「古佛有家風，對揚遭貶剝」。
明白的禪師不願說出來，自然有他們的苦衷，而非僅僅是為了怕遭到廣大佛教徒的反撲。試想，馬祖道一可以「馬駒踏殺天下人」，禪師的氣概豈同一般？而當年臨濟義玄被視為異端邪說，給罵得掃地出門，「一路行遍天下，無人識得，盡皆起磅。」卻還不是一步一腳印，憑著個人的信念和毅力開創了個臨濟宗？所以這不是怕不怕的問題，而是在當時的情況下能不能的問題。
看！看！古岸何人把釣竿。
雲冉冉，水漫漫，明月蘆花君自看。（《碧岩錄》第六十二）
或許，是到了該揭露的時候了吧！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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