般若和數學有關,本書第一章〈蚌含明月〉一文中曾經提及過的觀念,這其實一點也不奇怪,因為不僅哲學的根源和數學密不可分,進一步說,數學還可以為般若添分加彩。沒有數學的思想是空想,而既然般若的空不是空想,那麼它就一定要有內容,是什麼呢?先簡單講:空,是「空間」的思想。不是虛玄,不是空幻,不是「空就是空的」,也不是盲聾喑啞──看不見、聽不到、說不出。
自古來,所有的古老智慧,不論東方還是西方,不論大乘的「般若」、老莊的「道」、禪宗的「自性」,都指向一個共同的焦點,要人們盡可能地離開五色五欲,不要迷於境外,為什麼呢?其實原因只有一個,那就是心靈若想擺脫眼睛的桎梏,就必須認識到我們生活在其中的、肉眼感知的這宇宙,這世界,本質上都是不完備的,所以稱作三界,三界也就是量子物理口中的所謂的經典宇宙。三界裡的一切法,都是非法;一切相,也都是非相,這便是諸法空相的「空」,這裡的空,是經典時空。經典時空基本有三類:
第一類是「虛空」。這個觀念很難具體敘述,只能用「空間就是空的」來形容。但即便如此,這一概念到現在還普遍存在很多人的心中。
第二類是牛頓的「絕對時空」。這裡的空間像個舞臺,可以讓東西在裡面自由來去,而不影響空間本身,以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為代表,也是整個人類史上,第一次有人用可推論的數學形式,去表達空間做為物體運動的背景舞臺。
第三類是愛因斯坦的相對論時空。相對論雖在闡明時空的內在對稱性上取得了輝煌的成就,改變了人們對於時間和空間的看法,但只能說是種經典時空的極致,也為「自由」定下了一些限制。空間的本質以「句子」來譬喻,虛空就像「一個沒有字的句子」,從而是荒謬的。每一個句子都有文法結構,結構由字與字之間的關係所定義:如「主詞─受詞」或「形容詞─名詞」這些關係等等。如果把所有的字都拿掉,剩下的不是一個空虛的句子,而是什麼也沒有了。
描述空間須要數學。因此和空一樣,如果我們摒除任何宗教神祕主義,那麼「般若」便將是數學。數學不是只有數字運算或方程式,事實數學的本身存在著許多根源性問題,而這些根源性問題的每一樣,便都是智慧,所以般若的智慧不全是生活層面的出離、能舍、和放下。出離、能舍和放下雖然也是智慧,但也只是個人處世的一種態度,而非「究竟」。《碧岩錄》有一則公案說某天有個和尚去見仰山,仰山問他:「你最近去過什麼地方,從那裡來呢?」和尚答:「廬山。」仰山又問:「那你到過五老峰沒?」和尚說沒。仰山便說:「那你不算去過,這趟廬山白去了。」
人必須有探索究竟的決心和勇氣,修行人更是如此。五老峰在前,你瞻前顧後,畏首畏尾,那就是捨不得,捨不得這身皮囊,自然談不上修行。事實不只是修行,做任何事都該如此,耶勒魯普說:我要奉勸勤於寫作的人,仰望而不要俯視,瞻前而不要顧後,向遠處看而不要近視。這種更高、更遠、更超越的精神,又何嘗不是更積極的出離、能舍、放下?更高、更遠、更超越不可能憑空而來,所以智慧少不了數學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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