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穴延招禪師在郢州衙內，上堂云：祖師心印，狀似鐵牛之機，去即印住，住即印破。不去不住，印即是？不印即是？
時有盧餑陂長老出問：某甲有鐵牛之機，請師不搭印。
穴雲：慣釣鯨鯢澄巨浸，卻嗟蝸步輾泥沙。
陂佇思，穴喝雲：長老何不進語？
陂擬議，穴打一拂子。
穴云：還記得話頭嗎？陂擬開口，穴又打一拂子。
牧主云：佛法與王法一般。
穴云：見什麼道理？
牧主云：當斷不斷，反招其亂。
穴便下座。
宗師級的人物，神為上，形器為下。但要得其神，卻又非經過形器不可。心印即神，鐵牛之機即形器。棄形器而去固不足取，完全依賴不思突破也不足論。問題是，不去不住就一定能得其神嗎？答案是不一定，因為這除了本身天賦、能力之外，還要有那個機緣。風穴的問題問得很好。
武俠小說「倚天屠龍記」，金庸寫武當山上張三豐傳張無忌太極拳、太極劍的一段很有意思，大意是張三豐親自示範了一遍之後，問張無忌悟懂了多少？張無忌說忘了一大半。旁邊的人著急的不得了，要張三豐再演示一次。張三豐果然照做了，沒想到招式卻不同，打完後再問張無忌懂了多少？張無忌說還有幾招沒忘記，等再過一會，才恍然大悟說道全忘了。要知道，當時在場的，幾乎都稱得上是名動一時的武林高手。但即便如此，能真正明白其中奧妙的，也沒有半個。
至此，張無忌真正的心領神會，完全領悟到太極的要旨沒有呢？其實是沒有。為什麼呢？因為還缺少實踐。所以才會在後來的爭鬥中，當碰到倚天劍的無堅不催時，顯得無所適從。直到生死關頭，張三豐在場邊又一記的喝示，才算真正的當頭坐斷，明悟了太極的神髓。
擒得盧陂跨鐵牛，三玄戈甲未輕酬。
楚王城畔朝宗水，喝下曾令卻倒流。
這則公案的本質基本上也是如此。現在假設盧陂長老也學了太極好了，有了形器，但有沒有那個資質可以登堂入室呢？這個在當時誰也不知道。就像當年的西楚霸王項羽雖說已經站上了臺階，但有沒有那個命可以榮登九五、成為萬乘之尊呢？既然所圖者大，所以機會也就只有一、兩次，如果當斷不斷，一旦失去，等到形勢逆轉，大江東去，就再也無法回頭了。
項羽如此，那麼盧陂又錯在哪裡呢？簡單講，做大事者要不拘小節，要有釣鯨鯢、蹈深海的胸襟抱負，所以當風穴提醒他，要他表明心跡的時候，他卻答不出來。這一個蹉跎，自然就說明他其實是連臺階都還沒上，就更別提登堂入室了！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
注意：只有此網誌的成員可以留言。